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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永不停止之人，永不完结的童年——宫崎骏片单推荐

    阅读数：2714 李喜儿 认证评论员 2019-02-20 收藏
    今年是《龙猫》电影上映30周年，《龙猫》重制版得以在国内公映。最近几年一直有种“我们欠某某一张电影票”的说法，我们从小欠宫崎骏的这张电影票，终于有机会补回来了。其实日本具有标志性风格的动画电影导演并不少，比如具有独特魔幻写实主义色彩的今敏，题材尖锐沉重、画风独树一帜的大友克洋，更有近几年大受年轻人追捧的新海诚。但宫崎骏仍是以童真隽永的风格、高度的人文思考，成为日本最具世界影响力的动画导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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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宫崎骏的成功一大部分来自于他超长耐力的不懈坚持，NHK有部纪录片叫作《永不停止之人——宫崎骏》，片名已经是对宫崎骏人格的极大概括。宫崎骏曾经隐退六次，却又都因放不下作品而出山，他在这部片里说：“与其什么都不做的死去，不如在制作中死去的好，做点什么总比惦记着动画死要强。”就是这份惦记，使76岁高龄的他依然在自学CG技术，甚至他对动画的苛刻要求和对细节锱铢必较的态度，也成为旗下年轻导演的噩梦。著名日剧《胜者即正义》中有一集就是以宫崎骏为蓝本，讲述了一个著名漫画家无情摧残年轻制作者的故事。当然，也正是这种对创作无限较真的态度，使宫崎骏完全构建起了一个充满幻想并且拥有完整世界观的，属于宫崎骏的世界。
    虽然宫崎骏作品中有至今保持日本票房纪录的《幽灵公主》和享誉奥斯卡的《千与千寻》，但这部洋溢着质朴童真气息的《龙猫》，却是logo一般的存在。实际上在创作《龙猫》的1988年，宫崎骏本人正处于低潮期，这一部可谓他的转型之作。宫崎骏电影中始终有两个主题，一是关于自然关怀、环保意识、社会思考的宏大主题；另一是关于人类尤其是儿童成长的细腻主题。而这部《龙猫》就是从宏大自然向小我成长转型的代表。这部平静温馨、适合全家一起观看的电影，一方面是宫崎骏本人对儿时在乡下度过的美好时光的怀念，另一方面也是他念念不忘要为孩子们编织的精巧童梦。
    妈妈久病住院，爸爸带着两个女儿搬到乡下年久失修的古宅，姐妹俩怀着对陌生环境的孤独与恐惧，却被自然的神秘之手柔化治愈，她们与森林里的精灵相遇并成为朋友，由和善可爱的精灵带来温暖微妙的幸福感。相信大家都不会忘记《龙猫》中经典的一幕，晚上下着雨，姐姐小米背着已经睡着的妹妹小梅在公车站等爸爸回家，一只大龙猫出现在她们身旁，小月递给龙猫一把伞，龙猫静静的陪着她们，等待也变得不再孤单了。就像这部电影里著名的音乐《风之甬道》，夏日少女的裙摆、山间的暖阳和清风，夜空中无数闪烁的星星、有关精灵的神秘幻想，都像是一阵舒爽的轻风，洞穿我们满怀回忆的心底。《龙猫》这部电影，就像是把每个人的童年重新放映了一遍，我们会大笑、然后放声大哭，最后挂着泪珠，微笑地睡去。
    而1984年上映的《风之谷》，则是宫崎骏成为环保教父的由来。宫崎骏作品中经常以善良坚强的女性形象为主角，这与他的动画启蒙之作《白娘子》有很大关系，宫崎骏曾说“白娘子”是他爱上的第一个女性。《风之谷》的故事背景设定在被大战摧毁文明的未来世界，仅存的少数人累即将被栖息着虫类的森林腐海所侵蚀，在腐海的一角，有个以海风抵抗虫类而保护人民的王国——风之谷，故事的主人公就是风之谷族长的女儿娜乌西卡。在日本最受欢迎的动画女主角调查中，娜乌西卡连续十年排在第一位，这位坚韧不拔、勇敢灵性的驭风飞翔的小女孩，像一个游走在人类、野兽、植物、自然之间的交流使者。这部作品充满了对战争及人类文明的思考，同时也用也用丰富的想象力和视觉造型，构建出了一个奇幻而又真实的世界。《风之谷》上映后的巨大成功也使宫崎骏获得了德间书店的资助，于1985年成立吉卜力工作室。
    实际上，“吉卜力”是一架意大利战斗机的名字，这也表现出了宫崎骏浓厚的飞行情节。宫崎骏的爸爸，开了一家军用飞机制造厂，关于飞行的情结在他的很多作品中都有体现，例如《天空之城》。《天空之城》是一部具有大航海时代冒险色彩的作品，情节围绕大陆和天空展开，也是宫崎骏第一次把创作灵感触及到西方世界，描绘了一个带有西方传统观念的少年的历险故事。电影发生在幻想中的欧洲大陆，在一座金矿里流传着理想世界天空之城的传说，一位矿山里的男孩帕索对这个传说深信不疑，而有一天他救下了从天上飘来的女孩西达，原来西达就是来自天空之城的孩子。他们用西达佩戴的飞行石，去找寻传说中的史前文明天空之城。贪财的海盗追逐着他们，中途又插入了军队，他们步步历险，最终突破生与死的界限，再次打开命运之门，找到了天空之城，与此同时他们也终于明白了，应该保护的是大自然与生命。在这部作品中，有着宫崎骏一贯坚持的主题——科技一旦被不当利用，就会造成毁灭性的后果。这是一则关于人类家园和千秋梦想的寓言，而与宫崎骏长期合作的音乐家久石让，也在这部电影中贡献出了一部巅峰的音乐作品。
    同样具有“飞行”情结的，是带有宫崎骏个人自传色彩的《红猪》。《红猪》的故事背景是一战结束不久的意大利，主人公红猪是一位退伍的飞行员，他嫌弃战争、追求自由，宁愿忍受变成一头猪的诅咒，从而摆脱作为人的束缚。片中的红猪充满了矛盾，他热爱祖国意大利，却痛恨意大利的法西斯化；他热爱战斗机，却厌恶战争；甚至他爱上的人也是死去好友的妻子。这是宫崎骏作品里相对成人化的一部，也使宫崎骏自身矛盾挣扎的写照。实际上宫崎骏是一个“不爱日本的日本人”，虽然家里经营军用机制造厂，他却一直反对日本的对外战争。他后来的反战题材动画《起风了》，还被大量日本右翼分子攻击为“卖国贼”，当《千与千寻》获得奥斯卡时，他又因美国正在进行伊拉克战争而拒绝参加奥斯卡颁奖典礼。
    而说到《千与千寻》，则是宫崎骏动画中最享有盛名的一部，不仅获得了第75届奥斯卡最佳动画长片奖，还获得了柏林电影节“金熊奖”。日本是一个泛神论的国家，并且历来有浓厚的崇妖文化，这部如日本版“爱丽丝梦游记”一般的电影，带领观众认识了一个充满日本文化旨趣的神奇世界。这部同样是关于一个小女孩的成长，十岁少女千寻随父母一起搬到乡下，却在搬家途中意外地迷失在一个诡谲的、充满神奇生物的世界。这部电影的主要场景不再是乡村风光和森林，而是一个代有江户色彩的温泉大浴场，各种日本传说中的妖怪和神明在这里悉数登场，神奇有趣的形象深入人心，比如至今风靡的“无脸男”，而《捉妖记》中的胡巴形象也像极了其中的“大根神”。
    父母变成猪，是因为贪婪的欲望；少年小白龙丢失了名字，从而失去了自我；汤婆婆因过度的保护和身为母亲的失职，将自己的孩子禁锢在婴儿的状态……在这场意外之旅中，千与千寻经历了从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女，到对世界产生怀疑与惆怅的转变，但她最终仍是用成长克服了咒语，在一群一摸一样的猪里找到了父母，拿回了自己和小白龙的名字。从此，童言无忌的纯真也最终升华成迈向自我思考的成人礼赞。
    另一部讲述少女成长的《魔女宅急便》，则是展现了浓郁的欧洲风情。这里有诗一般美好的蓝天大海、白鸟海鸥、精致温馨的城堡。女主角琪琪是一个戴着红色大蝴蝶结的可爱小女孩，她阳光自在，活泼开朗，在年满十三岁时带着黑猫吉吉离开了家，来到海边小镇好心的面包店主人家里，开始了魔女快递业务。一个人打拼的琪琪遇到过挫败与孤独，也遇到了周围人们的热心相助人与人之间含蓄的相知相惜，纯洁健康的友谊与爱，是这部作品的主题。
    《千与千寻》之后紧接着的《阿尔的移动城堡》，成为第一部正式角逐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动画长片，并且被当地报纸赞誉为电影节开幕以来最受欢迎的作品，然而遗憾的是，最终只获得了一个安慰性的技术奖项。这部作品几乎集合了宫崎骏作品中全部重要元素——少女主角、飞行的梦想、魔法世界、反战批判。18岁的苏菲再一次迷路时被英俊的哈尔所救，却因此被妒忌她的荒野女巫诅咒，变成一个90岁的老太太。苏菲值得离家出走，在一个善良的稻草人指引下，走进了魔法师哈尔的移动城堡。哈尔接受国王的号召帮助国家进行战争，总是在黄昏后才精疲力尽地回家，苏菲以清洁工的身份住了下来，在不知不觉中，两个外表相差悬殊的人渐渐相爱。苏菲的善良使哈尔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，他拒绝了国王的战争命令，却一直被自己的老师征召加入战争。
    阴差阳错下，苏菲穿越到过去，才知道哈尔为了得到神奇的法力，将自己的心转角火魔卡西法保管，只要卡西法不死，哈尔的心就不会死。最终，苏菲帮助哈尔去回了自己的心，哈尔失去了魔法，但自己身上的诅咒也被解除了，稻草人也变回了一个英俊的王子，战争停止了，哈尔和变回18岁的苏菲过上了幸福的生活。这部影片中，无论移动城堡的形象设定和音乐风格，都有一些《天空之城》的影子，具有工业化风格，又与魔幻色彩相结合的城堡布局，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存在。
    宫崎骏作品中另一部具有强大声誉的，是当时在日本获得最高票房193亿的，有1420万人观看的《幽灵公主》。这部可以称之为“宫崎骏思想”的巅峰之作，片中非常明确地探讨了进入工业时代的人类与自然的矛盾，实际原片长达5小时，在放映时缩减到2小时。故事的背景是日本14-16世纪，冶铁技术开始发展，人类对自然的掠夺也达到空前的增长。在这部电影中，自然不再是以外宫崎骏作品中温情治愈的形象，而是带着无情和狂暴，对人类进行反击。人、神、魔三者之间的斗争，每一个角色都是在以自己理想化的方式，期待达到和平的目的，虽然带有残酷与苍凉，却流淌着一种深深的悲天悯人的情怀。
    影片中的神灵，以麒麟兽为代表，它一面是生命之神，一面是邪魔神，仇恨和憎恶会使他化身为魔。而人类以男主阿西达卡、女性领袖“幻姬大人”、云游僧为代表。男主是来自遥远异国他乡的独行者，他始终拼力维护着人类与自然的和谐相处；“幻姬大人”是工业时代的象征，她带领居民开垦森林、冶炼铁器，她为人类带来物质的富裕和进步，而迫于无奈，她又不得不摧毁森林。而云游僧人是一位性格复杂的人物，他是皇室与铁矿生意的代理人，他诱骗幻姬捕杀麒麟兽，在最后夺取麒麟兽头颅的大战中对男主和“幽灵公主”大打出手。而自然生灵的代表“幽灵公主”珊，是被人类遗弃、被山犬收养的孩子，她一心保护森林，但当人类与自然的战争展开，她既做不了人类，也做不了山犬，森林保护不了她。
    《幽灵公主》表达了一种日本文化中对自然的高度敬畏，作为一个地震频发、自然灾害不断的国家，日本有其独特的自然敬畏观。自然从不偏爱谁，也不偏恨谁，不会因为一事一物的生死而改变，它是脆弱的，可以轻易被人类破坏，但也是凶暴的，可以用无情的灾害反噬人类。人和兽都有其狂暴的本质，但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方法吗？电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，暴力抗衡的结果，是最终所有群体都一无所获。人和自然如何相处，电影并没有给出答案，但它却告诉我们，还有一种可能，就是重新开始，努力建设一个美好的未来。
    还有一部，是与宫崎骏的其他作品都有着显著区别的《起风了》，因为上映时我正好在台湾，这也成为我唯一在影院看过的宫崎骏电影。这部电影是带有一些政治争议的，故事以日本历史中真实存在的飞机设计师堀越二郎为原型，他设计了零号战斗机，造成了灾难与毁灭，但他同时又厌恶战争，不愿为了战争而造飞机，抱持着造出载客飞机的理想。这个角色站在中日两方的立场解读，都是具有争议和矛盾的，战争不能归咎于科学，但科学研究的结果又确实带来了残酷。在片中，主人公重复说了几次“起风了，我们必须活下去”。
    实际上在日文中有“风开始吹的时代”这样的说法，表现一种涌动的、不由人控制的时代变化。这句话中其实是带有强烈的哀伤的，有梦想并愿意为之奋斗的人，却无法抵抗时代的洪流，不得不随波逐流，摇摆不定，在这样的大时代里，弱小的个人只能且必须活下去，哪怕用一种残忍的方式。
    宫崎骏的作品还有很多值得推荐，比如《悬崖上的金鱼姬》、《借物少女爱丽缇》、《虞美人盛开的山坡》（宫崎骏的儿子宫崎吾朗执导）、《侧耳倾听》、《猫的报恩》……宫崎骏在手冢治虫创造的强大时代背景下，承担起了日本动画承前启后的决定性角色，他的作品不局限于本民族的文化特征，长期贯穿着保护自然及人类社会生死存亡的宏大主题，又因直接经历过二战，始终在对战争及人类科技的发展做出反思。他的动画不仅是一种形象和风格，更是一种完整的世界观和历史观，既有丰富的想象空间，也有深沉厚重的思想主题。他无愧于日本动画大师的称号，也要感谢他为无数孩子编织出的纯真绮丽的动画之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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